入了深冬後，在蘇長卿的倡議之下香客來又換了一個新鮮花樣，推陳出新弄出了個鴛鴦涮鍋子。

沒錯！就是現代頗受歡迎的鴛鴦火鍋！

俞知杉按照蘇長卿送來的圖樣，找來幾位能工巧匠將鍋子打造成內裏不通的兩半。一半放上鮮香的蘑菇湯底，一半放上麻辣的辣椒湯底。一鍋兩吃，互不耽誤，很快吸引了不少賓客前來嘗鮮，吃過這一口的皆是讚不絕口。

此鍋一經推出，香客來門前排的隊就更長了，足足繞了兩大彎。蘇長卿唯一遺憾的是，自己對鍋底並沒什麽研究，未能調制出最好的湯底。若是能將重慶湯底的麻辣香學的有三分相像，門前的隊伍都能排到皇宮門口去。

今日香客來上了一批新鮮的蔬果，俞知杉特意在二樓開了個雅房，置好一個鴛鴦鍋，將蘇長卿請來。

蘇長卿打外頭進來，抖落一身風雪，一進門便被氤氳裊裊的熱氣撲了一臉。

她解開身上披風，挽起了袖口坐到俞知杉旁邊：“老俞，你找我？”

俞知杉見她來了，往剛好滾開的湯底裏下了些她平日最喜歡吃的肉片青菜：“公主可有陣子沒來了，正巧快到了年根，請你來查查兩家的賬！”

鴛鴦鍋一紅一白兩相輝映，熱氣不斷向上攪動，氣泡翻飛不疊，熱鬧極了！

蘇長卿素來喜辣，將一碟羊肉悉數倒入辣湯裏頭，眼巴巴地只等開鍋：“還查什麽賬，凈掙了多少銀子告訴我便是，難道我還信不著你嗎？”

見她如此敞亮，俞知杉一把將桌上的賬簿卷了起來：“那知杉可就直說了。”話畢，他便湊到蘇長卿身側咬起了耳朵來。

那幾個天文數字落在蘇長卿耳朵裏，猶如數之不盡的銀子“嘩啦啦”直響，驚得她筷子上的蘑菇都掉了：“這麽多！我沒聽錯吧？”

“公主沒聽錯，就是這個數！”俞知杉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。他從前自詡是不可多得的經商奇才，京城境內無人能及。可到了蘇長卿面前，才知什麽叫做山外有山，人外有人。

蘇長卿雖不拘小節慣了，也從不理賬務，卻總有一些看似稀奇古怪，實則十分管用異常值錢的好主意。每當她那雙漂亮的眼珠子微微一轉，俞知杉就知快有銀子進賬了！若非有她這個機靈鬼坐鎮，即便是他俞知杉，也不可能令香客來掙到這麽多的銀子。

俞知杉這邊對蘇長卿敬佩不已，卻不知，她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。

蘇長卿心裏樂開了花，又對他問道：“那千金一笑今年的進賬又如何？”

俞知杉覆又湊近了低聲告知。

蘇長卿這回已經合不攏嘴了：“這麽多！”

俞知杉“唰”地一下刷開折扇，清風拂月一般搖了搖：“這還只是千金一笑今年一半的入銀。我家公子發話了，他那一半也給您。以後千金一笑就是公主您自個兒的產業了！”

蘇長卿樂不可支，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念：“左手一個香客來，右手一個千金一笑，抱著這兩大金山，我蘇長卿這是要發財了啊！”

“哎？對了！”蘇長卿忽而想起一事，又貪得無厭地問道，“既然他連千金一笑都給我了，為何不連香客來那另一半也一同給我呢？”

俞知杉似乎對她的疑問早有所料，哈哈一笑道：“公子說了，千金一笑給您就給您了，橫豎他也不喜歡賭。可香客來他一定要握住一半，否則他下回來吃飯，指不定又被你怎麽宰呢！”

蘇長卿把嘴一撇：“算他聰明，看來我的算盤落空了！”

這個暮沈，竟將她的那點小心思看得這麽通透！沒意思！

她今日高興，擡手笑道：“老俞！上酒！上咱們香客來最好最貴的酒！”

“真是不巧，咱們最好最貴的酒可沒了！”俞知杉指著地上的壇子，“這是知杉從對面買回來的，雖不比咱家二十年的女兒紅，但終究聊勝於無。”

酒樓酒樓的，有酒才有樓呢！香客來的好酒從來都只多不少，今日怎的一壇也沒了？

蘇長卿問道：“怎麽沒了？”

俞知杉五指攏起折扇，往桌沿上輕輕一敲：“太子府出了一件大喜事，公子宴請賓客，咱們香客來的酒全都運到那去了。”

大喜事？暮沈那個家夥素來不愛與人深交，更不曾有過宴請賓客的時候，今日究竟何事能令他破例呢？

蘇長卿捏著自己的下巴，好似上面有一層胡須一般：“讓我猜猜看！太子妃生了？”

俞知杉笑著點頭：“公主猜得不錯！就是這件大喜事！”

俞知杉是暮沈的心腹，自然知道太子妃夏嵐依肚子裏懷的究竟是誰的骨肉。因而，並不忌諱在蘇長卿面前談及此事。

蘇長卿掐算著時日，夏嵐依的確到了生產的日子。說著她從鍋子裏撈出一片粉紅的羊肉，蘸在醬料裏輕輕一抹：“這麽一件大喜事，我可要去賀一賀。”

俞知杉拿起筷子將鍋裏熟透了的肉片全都挑出來，放到蘇長卿面前的碟子裏：“公主打算帶什麽賀禮？知杉派人給您備上！”

蘇長卿倒還真想不出送什麽賀禮比較好。她這份賀禮送的自然是暮沈，而非毫無交集的夏嵐依，所以便更要費心些。

她絞盡腦汁想了半天，終究沒想出個所以然來，餘光瞥見桌上一盤花生米，她抿嘴一笑，指著盤子道：“這個就很好！”

俞知杉順著她的視線瞧去，以為自己聽錯了：“公主是說這個？”

蘇長卿嘻嘻哈哈地道：“我倆情誼深厚，不在乎這些虛的！正好這盤花生與我有眼緣，想必他是不會嫌棄的。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夜色已深，暮沈終於送走了所有前來道賀的賓客，回到房裏才剛沐浴完，便聽見門外一聲響動。

“篤篤！”

暮沈微擡明眸，笑得溫柔肆意：“真是難得，公主何時學會敲門了？”

門外的人露出一個小腦袋，接著整個身子都擠了進來，反手將門拴上：“這話說得，我又不是什麽沒規矩的野孩子！再說這畢竟是太子的地盤，若我貿貿然闖進來，撞見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做什麽好事，可不就失禮了？”

蘇長卿拴好門，扭過頭來卻不見暮沈，只見屏風上映出一個瘦削高挑的影子。

那影子反手撩起黏在背後的青絲，一面攏著衣裳，一面從屏風後緩緩邁出來：“那長公主大可放心，您口中的太子妃此時正精疲力盡地躺在床上，一時半刻是踏足不了我的屋子了。”

蘇長卿倒是笑了，佯裝生氣地道：“依你這話，等她出了月子，便要踏進你這屋子不成？”

暮沈方才沐浴完，身上還帶著水汽，發絲黏在鬢角兩旁，一雙漆黑如墨的眉眼水光粼粼。他嗓音低柔而又魅惑，衣裳只是微微合著，還露出胸口白皙的肌膚，便朝蘇長卿傾身過來：“若是擔心這個，公主就不必了。我這屋子，連洞裏的耗子都只有公的。”

這番春色正好，看得蘇長卿快要流鼻血。她兩頰飛起一片紅暈，赧然地避開他：“那最好！”

暮沈身上的清香鉆入她的鼻孔，令她整個人有些心慌意亂。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，試圖轉移話題：“對了，孩子呢？我可是專程來看孩子的。”

暮沈目光沈沈地註視著一臉羞澀的蘇長卿，良久，才往床榻旁邊一指：“睡著呢！”

蘇長卿隨著他的視線看去，果然見到一個小人躺在搖籃裏。她躡手躡腳地湊過去，生怕吵醒了孩子。小心翼翼地趴在搖籃邊，細細端詳他的樣子。不一會兒，便捂著嘴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。

見她笑的突然，暮沈有些意外地問道：“笑什麽？”

蘇長卿指著孩子的臉：“以前我曾聽聞初生的孩子都很醜，本來還不信，如今倒是眼見為實了。真的好醜啊！”

暮沈也是笑了：“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這樣，皺皺巴巴，跟個脫了毛的猴子一樣。”

“也不知長大後會不會好看一些。”蘇長卿念叨著。

暮沈卻不以為意，態度十分無所謂：“男孩子，好不好看又有什麽大不了。”

聽說是個男孩，蘇長卿露出一絲失望：“男孩子啊！真是可惜，我還盼著會是個女兒呢！”

“你喜歡女兒？”暮沈說著，不動聲色地傾身過去，悄悄將她和孩子攏在懷裏。

蘇長卿點點頭：“喜歡，女兒更可愛些！可以奶聲奶氣很久呢！像個小貓似的。”

說道奶聲奶氣，蘇長卿眼前突然出現阿秦抱著她不撒手的樣子：“不過，若是能長成阿秦那個模樣，男孩兒也不錯！一樣很可愛！”

暮沈聞言，擡起一根指頭，輕輕戳在嬰兒的面頰上：“你怕自己的孩子不夠可愛？那大可不必憂心了。”

“怎麽呢？”蘇長卿學著他的樣子，也伸出手去挑逗嬰兒。

暮沈的眸子瞬間變得溫軟起來，好似有什麽東西在他心裏烘烤著。

他沈下頭，凝視著懷裏的蘇長卿，意味深長地道：“孩子都隨父母，以你的樣貌，生出來的孩子絕不會差的。”

蘇長卿不解其意，扁著嘴道：“那可不一定！我長得再好，也要看夫君樣貌如何啊！萬一他長得跟個惡鬼似的，豈不壞菜了？”

暮沈微微蹙起眉端，將臉湊的更近：“有我這麽好看的惡鬼嗎？”

蘇長卿轉過頭來，正巧與他四目相對，鼻尖相抵。

他精致的五官在蘇長卿眼前放大了好幾倍，近到她幾乎能看清他每一個毛孔，眼底每一個細微的流轉。她整個人，漸漸都沈浸在那幽深廣闊的眼眸裏，險些出不來。

蘇長卿好不容易緩過神來，扭過頭掩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：“瞧瞧這小被子多精致，別看你與他毫無血緣，倒是十分上心！”

暮沈幽深的目光隨即投向正在熟睡的孩子：“那是自然，這孩子將來另有用處。”

還沒等蘇長卿追問這孩子有何用途，暮沈先她一步問道：“不如你給他起個名字？”

“我嗎？”蘇長卿微微楞住，“不應該是孩子的父母來取嗎？”

暮沈目光淡淡：“吳秀和夏嵐依都不是什麽善類，稚子無辜，這孩子若想健康長成，還是遠離那兩個人吧。”

蘇長卿知道這話不假，那兩個人作風都不怎樣，莫要讓他們再毀了這個孩子。

她沈吟良久，慢慢念道：“行到水窮處，坐看雲起時。不如就叫……蘇雲起吧！”

“蘇、雲、起！”暮沈慢慢咀嚼這三個字，隨即點了點嬰兒的小腳丫，“聽見沒？你以後就叫蘇雲起了！”

“小雲起！”蘇長卿笑瞇瞇地道。

暮沈沈著一雙黑眸端詳蘇長卿，目光移向她鼓鼓的胸口，壞笑著道：“才幾日不見，尺寸見長啊！”

“什麽見長？”蘇長卿被他說的一臉茫然，見他往自己胸口一點，臉上一紅恍然大悟道，“呸！臭流氓！”

她將懷裏的花生米掏出來，扔在床上：“給你的賀禮！”

“這就是公主的賀禮，公主還真是大手筆呢！”暮沈忍俊不禁，拈起一粒花生米往嘴裏一拋，又拿出一顆在嬰兒面前一晃，“小雲起，這是長公主給你的見面禮呢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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